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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

歡迎取關

除了自動播放的短視頻,還有甚麼在爭奪我們的注意力呢。因為工作原因,發覺有道翻譯非常好用,但是打開有道詞典,就會推薦各種視頻。用足球app看會兒新聞,就推薦各種段子、八卦和自拍。更不要說搜尋器主頁的推薦和熱搜。甚至連一個輸入法都要每天推送無關信息。

在更多的時候,其實並不需要演算法來推薦我想看的內容。像報紙一樣的新聞網站、只有一個輸入視窗的搜尋器、能夠查閱單詞的詞典就已經足夠了。如果沒有這樣的選項,不如乾脆不用。

簡體中文的互聯網世界千方百計地兜售著你並不需要的東西。為了讓我們的生活都更容易一些,不管之前因為什麼原因關注了這一公眾號,如果不喜歡,歡迎隨時取關。把時間留給自己和身邊的人,留給一本好書、一部電影。最重要的是,留給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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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出小區記

還記得大學時一次精讀考試的閱讀理解題,寫的是一位腿腳不便的老人去商場坐扶梯。一個曾經再簡單不過的邁步,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並懷疑那是自己最後一次上扶梯了。

由於眾所周知的緣故,最近兩周多都沒有出小區,趁著雨後不是很熱,到附近的商場轉了一圈,竟然有種新鮮的感覺。甚至突然理解了長期待在家中的老人為出門而犯怵的心情。

路上的行人還是不多,在暖陽下蹬著共享單車緩緩前行,仿佛一下又活了過來。雖然只過了不到20天聽起來有些矯情,但重獲自由時的微妙感受,還是值得被記住的。

圍著小區轉腰子的日子,讓人貨真價實地與井底之蛙共情了。時間再久一點,真的會相信天只有那麼大一點,根本不需要再蒙上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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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

上海、詩歌和母親

在封城一個月後,Z做起了視頻號,內容是詩歌賞析。和大多數自媒體創作者一樣,這並不能賺取額外的收入,只是在足不出戶的日子找點事情。去年,她辭掉了北京大廠的編輯工作,隻身來到上海,和交往多年但聚少離多的男友領證、買房,完成了兩件人生大事,直到奧密克戎把一家人困在了出租屋裡。誰知道第一個憋出毛病的是她一向強勢的母親。

對於女兒去上海成家的決定,這位獨自一人把女兒帶大的退休母親不無憂慮,但去年年底交完購房定金,第二天一早她就迫不及待地發了一條動態,說近來上海二手房市場非常冷清,能在價格較低時入手,她和兩個孩子都很滿意。而不到一個月前,她還轉發了一條分析樓市與政經關係的言論,並評論「房地產行業已經走到了死胡同,如同精神錯亂的病人」。

還沒來得及裝修、搬家,就趕上了上海曠日持久的封城。女兒、女婿居家辦公,她就每天做飯,照顧二人的生活起居。因為前兩年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術後沒有完全恢復,即便能夠出門,也走不了太遠的路。對於一個在西北生活了60年的人來說,去上海就像出國一樣。在買房這件大事塵埃落定之後,她與上海唯一的聯繫似乎也結束了。退休前,她在一家航空公司幹了一輩子,工作上雖然說不上呼風喚雨,也是獨當一面。但四月的上海,沒有給她更多的機會施展拳腳。

很快女兒發現她的精神不太對勁,整宿整宿地失眠。每天除了做核酸以外,她只能如困獸般守在兩個緊盯電腦螢幕的年輕人身邊。手機裡滑動的消息已不太能引起她的興趣。

終於,小倆口克服了重重困難,騎著借來的電驢子帶她上了醫院。「焦慮抑鬱症」,大夫惜字如金,除了診斷、開藥,一句話也不願多說,更不要提甚麼心理疏導。

看著強效安眠藥說明書上包括「失憶」在內的副作用,很難說清「兩害」哪一個較輕,但不吃藥就無法入睡。白天母親唯一的消遣就是一個人靜靜地看會兒《甄嬛傳》,一天除了「哦」之外也說不了幾句話。有段時間甚至說自己不想活了,後來好些就只是感覺頭腦發麻。老朋友給她打電話,她要麼不接,要麼說一句話就掛掉。即便能出社區了,也好像沒了魂一樣走個過場,甚至聯手機都忘了帶。

女兒又掛了號,準備再帶她去看看。去年看房時母親對社區的環境讚不絕口,還特別寫道:「陽光灑在院子裡金黃的銀杏樹上,真是太美了」。不知等到秋天「滿地翻黃銀杏葉」時,她能否順利搬進女兒的新房,在院子裡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哪怕睡著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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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

亞細亞的孤兒

晚上沒有看羅大佑的線上演唱會,但白天的新聞讓我想起他40年前的歌《亞細亞的孤兒》 —— 「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後來汪峰也寫了一首歌,叫做《美麗世界的孤兒》。

上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電視機前隨著周杰倫唱到嗓子沙啞,又有多少人隨著王心淩跳到地板震動。其實,能夠永遠活在流行音樂裡又何嘗不是最大的幸事。讓後代可以心安理得地追求人間的快樂,或許是羅大佑們最大的成就。

去年跨年時的願景還是「讓我與世界重歸於好」,如今看來更像是一種奢望。如果說中國與世界的關係曾經是一道大題,現在則更像是一道選擇題。視而不見或避而不答都於事無補,因為它在老人的朋友圈裡,在小孩的考卷裡,在醫生的宣判和法官的藥方裡。

上一次出遠門時路過重建的工人體育場,不知道外面那些亞洲杯的標識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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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命若琴弦

史鐵生寫過一部短篇小說,叫做《命若琴弦》,後來被陳凱歌拍成了電影《邊走邊唱》。小說中的盲人師徒背著三弦,一路靠說書為生。師傅的師傅曾留下一張藥方,得彈斷一千根琴弦做「藥引子」才能去抓藥,吃了藥就能看到東西了。比魯迅在《呐喊》自序中提到的名醫給父親開出的藥引還要奇特。

結果同樣毫無懸念,老琴師終於彈斷了一千根琴弦,他從琴槽中取出了那張50年來朝思暮想的紙條,在無數次詢問後才相信上面一個字也沒有,卻終於明白了師傅當年說的話 —— 咱的命就在這琴弦上。於是,他仿照師傅的樣子,把藥方封在了徒兒的琴槽裡,並告訴他得彈斷一千二百根才行。

史鐵生說:「目的雖是虛設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麼拉緊;拉不緊就彈不響。」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寫這些文章,也許寫夠1000篇可以看見這個世界吧。或者是10000篇,誰知道呢。總之,用力彈斷每一根弦都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