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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看手機啊」

前天早上半睡半醒之間打開手機,發現有讀者留言問我「25美分要換谷愛淩頭像了嗎?」,我先是一愣,然後回復道:「你再讀一遍」。

我們每天離不開手機,很多時候只是期待打開信息的那一瞬間,至於內容是甚麼,似乎並不重要。這正是瑞典心理健康專家安德斯·漢森在《手機大腦》一書中所關注的問題。

無論願意與否,我們總能從很多事情中找到背後的生物學依據。比如之前寫過的水滸強人心理,是因為「信息情報不足以支撐我們做出理性判斷時,大腦最終會以情感的形式告訴我們答案」。

比如「真正吃到羊頭肉後總不及癡想時所想像的香」,是因為相比於食物、他人的認可、新體驗等能夠刺激大腦獎賞系統的事物本身,「對於它們的期待感才是最有效的催化劑,期待最能使我們大腦的獎賞系統活躍起來。」

讀到一半時,我打開了手機設置中從未留意過的「螢幕使用時間」功能,發現日均使用時長竟超過了9個小時。而作者在附錄中說「如果一定需要規定一個時間,成人或兒童使用手機和面對顯示幕的時間不應該超過2小時」,這對於使用電腦辦公的人而言當然是天方夜譚。

但是如果連社交媒體的從業者都承認「我們製造出的回饋路徑的確會使人們分泌多巴胺,但此舉十分短視,會阻礙社會的正常運行」,被手機牢牢控制的人們又怎能不感到警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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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家人聊政治?」——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妮·埃爾諾的書講了甚麼

相比於安妮·埃爾諾在中國的寂寂無聞,法國哲學家迪迪埃·埃裡蓬的自傳性社會學著作《回歸故里》在國內出版後引起了廣泛的共鳴。

作者在書中寫道,每當和家人坐在一張飯桌前,就會為他們談話中毫不遮掩的種族主義感到不適。而安妮·埃爾諾關於她的父母及他們之間「階級差距」的作品對此作出了完美的解釋:

「我們離開家庭和以前的世界(無論如何我們依然屬於它們)許久之後『重回』父母身邊時,我們會感受到一種抽離感,無論是在家還是在我們新融入的世界,這種抽離感都會伴隨我們。」

和《回歸故里》的作者一樣,安妮·埃爾諾也經歷了兩種社會階層的拉扯,通過自傳的方式講述她的人生故事。

同樣是寫父母,北野武在《菊次郎與佐紀》中的描述則要溫情得多,而結尾處的一句「以上純屬虛構」大概是典型的東方表達。

在大多數時候,中國式的家庭關係還不足以讓個體獨立到擁有《回歸故里》式的反思,這既是幸運的,也是一種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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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包能買來讀者嗎?

繼《為什麼我只記得你》之後,終於又讀完了一本紙書:《金錢不能買甚麼》(What Money Can’t Buy),作者是哈佛大學教授「公正課」的邁克爾·桑德爾。書中列舉了包括號販子、天津成立「替人道歉」公司、萬事達冠名北京奧運籃球館在內的中國案例,而更多意想不到的金錢交易則來自市場更為發達的美國。作者主要從公平和價值貶損兩個方面討論了市場的道德局限性。

比如給讀者發紅包首先就面臨公平的問題。無論是抽獎還是排名,都無法保證真正的讀者收益。事實也證明,經常參與互動的讀者在收到紅包後還會發回部分金額表示感謝,而專程來搶紅包的人則不吝于利用規則漏洞達到利益最大化。

其次,即便能設計出公平的方案,但由於金錢的介入,作者與讀者之間單純的關係受到了影響。讀者之所以花時間閱讀,並不是因為被收買。長此以往,一些美好的價值(如閱讀的樂趣、平等交流等)也隨之受到貶損。原本市場不該進入的領域一旦失守,便很難再找回當初的意義。

當然,書中的案例更有價值,也更吸引人,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跟隨作者的思路去分析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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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周處長了嗎?」

和許多人一樣,我是從《失落的衛星》開始認識劉子超的。神秘的中亞鄰居讓人想要一探究竟。相比之下,讀一本歐洲遊記則需要額外的動力。如今前往其他國家成為可能,於是便找出了他更早前寫的第一本書《午夜降臨前抵達》。

當時還不到30歲的劉子超,其實已經開啟了他後來的寫作風格,在行走的同時講述當地的歷史文化(或者說是邊喝酒邊吹牛逼),展示了旅行和寫作的不同意義。

在尚能出境遊的年代裡,這種對比主要體現在旅行的目的上,就像他在米蘭的普拉達店裡聽到中國同胞的對話:「你看到周處長了嗎?」「好像在勞力士手錶店吧。」

而在行動受限,但短視頻和直播無處不在的今天,相比於自媒體,他則試圖為大量的世界經驗提供嚴肅的中文表達。

俄烏戰爭剛剛爆發時,一位國安死忠球友發了一條微博,呼喚世界和平,並配有他之前去基輔看球的照片。《午夜降臨前抵達》中剛好有這樣一段話:

「我相信,至少是理論上,旅行或多或少會改變一個人。會使那個人朝著更寬容,更理性,對世界的理解更全面的方向邁進幾步。至於到底是幾步,那就要看每個人的天賦和修養了。但毫無疑問,這向前邁出的幾步就是旅行的意義,也是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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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飆:軍訓一年是很重要的經歷

不知不覺間《把自己作為方法》一書已經出版了兩年多的時間,和萬聖那本被翻爛的「浙江村」(《跨越邊界的社區》)相比,項飆的這本訪談錄似乎賣得太好了。

全書讓我印象最深的是項飆作為北大1990年的新生去石家莊軍訓一年的經歷——足以影響這位牛津大學社會人類學教授的一生。

這幾年,疫情令很多事情推遲或永遠的終結,但大學新生仍準時地在各類社交媒體上貼出參加軍訓的照片。

我們學校當年曾表示殘奧志願者可免軍訓,我在登上前往軍營的大巴前托同學寄出了一封給校長的信。內容很簡單:既然軍訓是法定義務,免除該義務是否也該走法律程序。

當時的校長,也是項飆的北大學長,並沒有讓學院為難我,只是囑咐我不要把信發到「人人網」。相比之下,十八九歲的項飆們則要成熟得多,「大家都在算計如何保護自己,如何取悅你的班長、副班長或者炊事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