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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英也可能是男性

在小說《82年生的金智英》中,金智英前公司的女廁所裡被裝了偷拍針孔攝像頭,公司男同事在付費網站看到偷拍照片後非但沒有報警,還散播給其他男同事看。事發後,公司老闆也只想息事寧人。

吊詭的是,類似偷拍事件出現在廣州一商場的男廁。所幸有人挺身而出,將偷拍者當場抓住。這位前籃球運動員如是說,「過去我們一直都以為只有女生被偷拍,其實現在男生也會被偷拍,所以安全最重要!」。

這部小說因「女性主義」而暢銷,也因「女性主義」遭到非議。但現實告訴我們,在不法侵害和歧視面前,誰都可能成為受害者。所謂「女性主義」,其實都是關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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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街天橋上的守望者

霍爾頓說他要在懸崖邊上守著,哪個孩子跑過來就抓住他。這件事想想可以,但禁不起推敲。要是那麼輕易就能抓住,那還是孩子嗎?要是抓不住,那後果你敢想嗎?況且麥田裡有幾千個孩子,要是同時跑來呢?你去抓誰呢。這理想固然偉大,實現起來卻很難,但難就不救了嗎?

有次去萬聖,在過街天橋上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一個人扒著護欄,頭已經鑽了出去。趕忙四下尋找她的家人,後面不緊不慢地走來一個鄉下女人,推著一個更小的男孩。我大聲喊她,說太危險了。她笑了笑,機械地對著孩子重複我的話,只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下,並沒有把女孩叫回來的意思……

現在回想起來,我還心有餘悸。霍爾頓,在那一刻,你是不敢去抓她的。

北京有很多過街橋的護欄已改為半封閉式,基礎設施的要義不就是讓這個城市裡生活的人更安全嘛。希望萬聖邊上的橋也能改改,不妨就叫霍爾頓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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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許老師一起重讀老舍

毀掉一個作家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將他收錄在中學語文課本中,並劃入考點。如果說魯迅給人留下的印象是晦澀和矯情,那麼老舍就是「土」,「駱駝祥子」最土。文學常識題中的「人民藝術家」和「舊社會勞苦大眾」等字眼讓人本能地想要逃避。

我們當然不能奢望每個班都有一個許子東一樣的語文老師,但如果你的老師向你推薦《重讀20世紀中國小說》這本書,相信你能對魯迅、老舍,以及中國其他最好的作家留下更為美好的印象。

許老師說道「第三次閱讀(《駱駝祥子》),覺得小說也在寫我,寫我們的人生價值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如何被顛覆挑戰」。這個說法本身就很顛覆。但是想想看,如果不把「舊社會拉車的」和「新世紀陽光下讀書的」放在共通的人性下,怎麼可能去理解作者和作品呢。

《駱駝祥子》讓我印象最深的一段話是這樣說的:

資本有大小,主義是一樣,因為這是資本主義的社會,像一個極細極大的篩子,一點一點的從上面往下篩錢,越往下錢越少;同時,也往下篩主義,可是上下一邊兒多,因為主義不像錢那樣怕篩眼小,它是無形體的,隨便由甚麼極小的孔中也能溜下來。

精闢、透徹,顯然不是語文書刻板印象中的老舍。我們需要跨越課本和考試帶來的迷霧和不適,重讀我們最好的作家、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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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日程表

我讀的中學和澳洲一所學校常年有交換專案。我們那年有個越南裔的小孩來到我家,第一天晚上他睡不著,我就用英文給他講小王子,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後來,每當我喝過一些酒,也總愛給別人講小王子的故事。

那時,喜歡講小王子去各個星球探險,講玫瑰花和狐狸,扳道工和布娃娃。但書的結尾卻讓人不忍卒讀。小王子的離開是內心深處一直回避的話題。後來,慢慢理解,「這是一個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當牽牛花初開的時節,葬禮的號角就已吹響」。

直到有親人離世,才真正明白,每個生命都有各自的日程表。無論多麼不舍,即便是最親的人,我們都無權讓她(他)為了我們而改變計劃。

「當你的悲傷平息之後(悲傷總是會平息的),你將會因為認識了我而感到高興。你將永遠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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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記》:不必再問「我是誰」

從金庸的第一部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起,幾乎所有的主角都面臨著身世之謎。神志不清的歐陽鋒在華山之巔連克三大高手後,黃蓉告訴他,只有一個人他打不過,那個人就是歐陽鋒。於是,歐陽鋒徹底瘋了,也終於替金庸問出了那句「我是誰」。這當然是世人都在思考的問題,對於不斷找尋身份認同的香港人來說,更是如此。

有趣的是,這明明是黃蓉給西毒挖的坑,可傻憨憨的郭靖也急著往裡跳,幸虧黃蓉及時解圍。書中寫道:

郭靖忽然自言自語:「我?我是誰?」 黃蓉知他是直性子之人,只怕他苦思此事,竟致著魔,忙道:「你是郭靖。靖哥哥,快別想自己,多想想人家的事罷。」郭靖凜然驚悟,道:「正是。師父,黃島主,咱們下山去罷。」

想想自己是誰,就能讓郭大俠著魔,可見這個難題一直都是金庸筆下人物的阿喀琉斯之踵。

等寫到《天龍八部》時,結拜三兄弟更是組團「找爸爸」。而這個問題終於在《鹿鼎記》的結尾處得到了解決。韋小寶問他母親,「媽,我的老子到底是誰?」 —— 金庸當時一定寫下了他最滿意的幾個段落,一言以蔽之,就是漢滿蒙回藏都有可能。

《鹿鼎記》連載結束時,劉以鬯的意識流小說《酒徒》已經在香港發表了近10年的時間。既然已回答了「我是誰」的問題,武俠小說的時代確實該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