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副刊
去年剛好錯過了八月節。根據市政府網站上的介紹，它是北雪平一年一度的城市節日，是市中心的街頭派對，集市場、音樂、美食、活動和娛樂於一體，老少皆宜、免票入場。
活動首日在公園長椅上等候北雪平交響樂團演出時，看到臨時搭建的舞台前很多人舉著帶有樂團標識的牌子，似乎在表達甚麼訴求。沒過多久，就有一位老太太拿著傳單朝我們走來。
很快我們就放下了本能的戒備，原來是因為市政府準備將路易士·德·伊爾歌劇院私有化，也就意味著北雪平交響樂團將變得前途未蔔。
我們聊了幾句，她就繼續轉向其他目標了。這時一位行動極為不便的老頭騎著輪椅從我們身邊駛過，輪椅上也插著相同內容的牌子：「北雪平是文化之城，不要賣掉歌劇院」。我朝他默默鼓起了掌，他緩緩轉過頭，對我說：「應該的，應該的。」
和之前寫過的保護樹木的請願活動類似，這對於小城居民來說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但仔細想來他們不過是在說話而已。
說話可不就應該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嘛。
看到網友拍攝的「曇花一現」視頻，隨手查了一下ChatGPT（是的，終於又可以隨時打開了），得到的結果是這樣的：
曇花（又名獨角仙）既難以開花，也花期短暫。曇花一般需要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才會開花，而且每次開花的時間通常只有一天或者一晚。在開花的那一刹那，花的（應為「花朵」？）美麗無比，但是短暫的花期過後，花就會枯萎，因此被人們讚美為「曇花一現」。
十幾年才開花？會不會太久了一些？於是，又通過其他途徑查了一下，原來原產於墨西哥等地的曇花一年可開花兩次，開放後4小時便開始凋零。另外，成語「曇花一現」來自於佛經，實際指的是優曇缽花，據考證是類似於無花果的「聚果榕」。更離譜的是，曇花並沒有獨角仙這樣的別稱。如果你在網上搜索獨角仙的圖片，就會看到很多的……甲蟲。
當然，「滿嘴跑火車」的ChatGPT隨時都準備好認錯。當你提出這些疑問時，它會道歉並一一糾正。不知道所謂生成式AI的熱潮是否為曇花一現，但至少不該將它奉為圭臬。
在度過了最初的蜜月期之後，ChatGPT也開始給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答案，比如說「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是白居易寫的，被質疑之後又改成了李清照，還說竇文濤和梁文道一起主持過「百家講壇」。
提到它時有也了截然不同的反應，有寫代碼的棋友成為了付費用戶，以便提前試用GPT-4，也有同學在寫作文時說：「如果你想要學習瑞典語，請不要使用ChatGPT。」還有人擔心私隱問題，從源頭上對它說了不。
有些大學和公司將它屏蔽，有的老師則專門在課堂上講解用它寫代碼時出現的問題。不管是相關的從業者，一般用戶，甚至是非用戶，都還處在一個適應的過程中。
而對於一個每天和語言打交道的人來說，這一過程還是很令人興奮的。
周末看到六神磊磊罕見地發了一篇呼籲文章，懇請相關方面不要拆除位於嘉興市的金庸圖書館，想起前幾天在街頭看見的一則名為《拯救城市樹木》的告示。
大意是說為了給一棟五層的新樓和廣場騰地，北雪平市政府已經批准砍掉市中心的四棵大樹。為此，某某環保組織將在何時何地舉行一次示威活動，希望更多人加入，為城市樹木而戰。
除了告示之外，還貼著一條橫幅，十分醒目，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拍照。這似乎比瑞典語課上講的「民主與社會」更加直觀和生動，提醒著來自遙遠國度的人們，這就是我們處理事情的方式。
當我用谷歌翻譯讀完這則告示時，耳邊仿佛聽見梁文道的聲音：
「不保證成功，不一定有用，但它是點亮世界的靈光。」
兩個月前，水塔隔壁的公寓樓曾因一起爆炸案登上了瑞典全國電視台的頭條。那天早起工作時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後來只是隱約感到比平時更多的車輛從樓下經過，沒有仔細琢磨到底發生了甚麼。
天亮後看到路上拉起的警戒線，才想起上網查一下，熟悉的場景出現在瑞典電視台的視頻報導中。球場對面的公寓樓發生了一起爆炸案，無人受傷，但樓門和路邊停靠的車輛受損。警方正在詢問居民，並等待技術人員勘查現場。
從淩晨四點爆炸發生，到網上出現正式的新聞報導，不到40分鐘。三天后，有了兩名嫌犯被捕的後續消息，罪名包括一般破壞和違反關於易燃易爆物品的法律。
回想起來，我大概是當時少數幾個醒著的人。但更重要的是，當事件發生後，那些手持話筒的人是否還在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