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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你們這代人​了」

前兩天因為健康寶彈窗去居委會諮詢,遇到一位和我情況類似的鄰居,交流後得知她退休前是隔壁大學的老師。在去做核酸的路上,聊起近期發生的事情,她突然說了一句:「我們年輕時趕上了那麼多,該輪到你們這代人了。」

沒錯,這讓人想起《芙蓉鎮》的結尾:「五六年又來一次啊——!王瘋子的聲音,是幽靈,是鬼魂,徘徊在芙蓉鎮……」

許子東老師講到這部小說時曾說:如果一個讀者一點兒都不知道甚麼是「十年艱辛探索」,那讀讀《芙蓉鎮》吧,大概沒問題;如果一個讀者只靠閱讀《芙蓉鎮》來了解甚麼是「十年」,那大機會率上就有問題了。

這句話或許也可以套用在某些親歷者身上。很多人就像小說讀者一樣,被情節所震撼、被人物所感動,同時迫切地希望合上這一頁,安慰自己都已經過去了,最好不要再提起,除非是多年後作為資本向後輩炫耀。

而江鵝曾對身處海峽對岸,受過類似刺激的阿公有這樣一段感人至深的描述:「我推想,阿公心中巨大的不安,靠的肯定不只是某一事件的餵養,能讓一個人怕到終身不提自己的害怕,那恐怕是更多暗黑的見聞。」「我猜是那些我根本無從想像的周旋,讓阿公決心成為無聲的公民,安靜得仿佛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只是,在那個時空背景下,他的沉默反而為自己打上一盞探照燈,成為我的歷史舞台上說出最多故事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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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為何拒絕幫長輩裝抖音?

表弟回美國讀研究生之前,嚴詞拒絕了我姑讓他幫忙裝抖音的請求。理由簡單粗暴:「你控制不了你自己」,和當年大人不讓小孩玩遊戲如出一轍。

前段時間,父母發給我一個連結,問國足是不是真輸了越南12個。我說那是兩場亞冠比賽,而且只有一個對手是越南的俱樂部隊。上一次聊起亞冠,是一年前國安0:7川崎,也是轉的自媒體,但裡面並沒有解釋前因後果,中超俱樂部派年輕球員出賽完全是受制於疫情政策。

因為寫公眾號的緣故,我也嘗試了視頻號,有意無意地看了一些推送的小視頻,大為震驚。那些自編自演的短劇,原來可以這樣拍,完全顛覆了對於表演的認知。還有之前百家號裡很多文章,讓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適。

當年擔心孩子成為「網癮少年」的一代正逐漸淪陷。因為短視頻太好看了,它們量身定制、高潮迭起、循環往復,和遊戲一樣,成為了乏味生活的興奮劑。而這正是內容生產者與平台求之不得的。

互聯網讓了解人類全部智慧的精華成為可能,我們卻把注意力用在完全相反的方向。飲食男女,人之常情。但如果連思想和感情層面也都只追求感官刺激,不知道我們會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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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三暮四

成語「朝三暮四」出自《莊子》,說的是一個耍猴的故事。養猴人以果子飼養猴子,開始說「早上三顆晚上四顆」,猴子們都不高興。然後改口說「早上四顆晚上三顆」,於是皆大歡喜。後用來比喻以詐術欺人,或心意不定、反復無常。

花兒樂隊的第一張專輯裡面有一首歌叫做《稻草上的火雞》,有一句歌詞是:「它很害怕我,因為我喜怒無常,可能隨時會開槍。」

猴子是真傻嗎?我看未必,多半是怕。再吵,啥也沒得吃。既然養猴人已經大發慈悲地與你們商量了,再不給面子是不是有點兒不識好歹了呢。

而且猴子也不需要懂得甚麼「延遲享受」,早上多拿一顆終歸是好的,誰知道晚上會不會有甚麼新的變化。今天的錢比明天的錢值錢,早上的果子比晚上的果子可口,怪不得讓猴子去選股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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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永安裡封站想到的

前兩天看到永安裡地鐵封站的照片。曾經在永安東裡住過5年,後來讀了《綠毛水怪》才知道,「妖妖」楊素瑤的家就在隔壁樓。

從小在海淀的我很少去城裡。每次逛王府井圖書大廈或者秀水市場都是印象很深的事情。

非典時坐著空無一人的地鐵進城,在王府井小吃街門口碰見舉著相機的老外,沖我們喊著「Zero,Zero」。

住在城裡除了離公司近以外,就是晚上可以出來騎車、夜跑。每當看到有人邊等紅燈邊原地高抬腿,就想起常在街頭跑步的日子。

在金山冬訓時正好趕上上海下雪,和網約車司機聊天,嘆服他們的抗凍能力。其實在永安裡住時屋裡也沒有暖氣,還不是習慣成自然。

我的小學搬了家,那塊號稱埋著太監屍骨的操場也一併還給了它曾經脫離出來的隔壁小學。中學也搬了家,高三每個課間必到的籃球場不知現在變成了甚麼。永安裡拆遷了,樓下收破爛的老太太應該不必再去秀水要飯了。

這個時代仿佛沒想要留下甚麼東西讓人懷念。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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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兒吃!」

球隊的西班牙助教不知從哪兒學了一句「好胃口」,每次開飯前都要說。扶霞在新書《尋味東西》自序的結尾處終於為我解開了這個疑惑:

「還有好話一句想奉送給各位,遺憾的是在英語裡找不到合適的措辭,所以,送您一句法語:bon appetit(好胃口)!土耳其語:Afiyet Olsun(用餐愉快)!還有中文:慢慢兒吃!」

大概西語裡也有類似的表達。而「慢慢兒吃」確實比「好胃口」更像中文。只是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這位曾經的西甲主帥。

扶霞不僅中文好,對中餐的理解更是超乎常人。比如陳曉卿在推薦序中提到的,傳統上西方人認為中國人窮才吃下水,而扶霞認為這是「敬天惜物」,「更何況,它的口感多麼美妙。」不知你是否懷念有爆肚的日子。

當然扶霞不只是一個被「中國博大精深的飲食文化」征服的英國人,她也時刻提醒我們放下成見,用類似的寬容和耐性去體會「西餐」。

如果說《魚翅與花椒》最打動人的是當年扶霞等留學生融入成都街頭的市井生活,那麼隨筆集《尋味東西》則延續了她作為東西方美食文化使者的己任。不管是紹興臭黴菜,還是英國臭乳酪,都祝你「慢慢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