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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不好就是不好,就是全部,不要再跟我提好心這兩個字!」

最近總愛聽作家講些家長里短,比如前一陣刷屏的莫言陪女兒高考的文章,寫到莫言的女兒因為在化學試卷的題幹上改了一個字,輾轉反側擔心被當成作弊。莫言只好各種安慰,直到女兒入睡。

今年四月份新出版的北島精選集《必有人重寫愛情》裡面有篇寫女兒過13歲生日,北島帶她去寵物商店選生日禮物,不料她竟看中了一隻耗子。

還寫他問了女兒一個愚蠢的問題:「若能選擇,你想住在北京還是美國?」女兒閃爍其詞,北島寫道:「在國外住久了,你愛哪個家?這恐怕連大人也答不上來,你只能徘徊在那些可能被標明為家的地點之間。」

看完這兩篇讓我翻起一直沒來得及讀的《致女兒書》,王朔照例在文中插科打諢,但有一段講他和母親的關係卻令人心塞。

儘管當時王朔已經45歲了,母親依舊批評他的穿衣,王朔的心理活動細膩而真實:

「她又來那套,你是我兒子我說你幾句怎麼了,關心你。我大怒,說你少關心我,你怎麼還這樣,就不會尊重別人,一定要用貶低別人的口氣說話,你難道不知道你使別人、一直使家裡人都不舒服嗎。」

「我說一家人誰對誰真抱有壞心想害人?嘴上不好就是不好,就是全部,不要再跟我提好心這兩個字!」

只是每回氣完母親,王朔說他都要後悔,覺得自己很操蛋,但又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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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3暮4」的政策和「不3不4」的人

人是很健忘的動物,有時文章寫得太隱晦只圖了一時之快,再翻回去看容易想不起前因後果。比如之前寫的《朝三暮四》,過一陣子再讀很可能與新近發生的事相混淆 —— 早上出門時還以為自己在3天的保質期內,稍晚便發現其實是4天了,弄得人「不三不四」,舉步維艱。不知有多少不明就裡的老人哀歎自己腦子不好使了,又有多少答應孩子周末出去玩的家長百口莫辯。

調整遊戲規則,說不上好或不好,畢竟也沒有人徵求意見。但說改就改,不留任何緩衝時間,讓人匪夷所思。過去這幾年,該配合的,不該配合的,都儘量配合了。該信任的,不該信任的,也都姑且相信了。可是還這樣搞,信譽何在呢?

即便是刑法,也遵循「從舊兼從輕」的原則,更嚴格的條文不能溯及既往。而這些實質上限制人們行動自由的規定,卻可以輕易超越法律?

在桑拿天排長隊續命的人們,第二天醒來看到更新後的數字,便心滿意足地繼續生活了,好像甚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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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

校隊迷思

前幾天看了學校的招生宣傳片,才知道羅雪娟從2018起成為了我校的游泳老師。疫情前,學校的體育館還是對外開放的。它是奧運前後修建的,全北京條件更好的游泳館應該不超過5家,我們那一屆基本只趕上吃土,真正用上的時間很短。

從小學游泳的我雖然也曾被教練訓哭過,但一直自認為蛙泳遊得還算不錯,所以當聽說校隊選拔便自告奮勇地去了。可是當我跳入水中游了不到5秒後,一切就結束了。不知道其他人有多少本身就是「特長生」,總之我只好悻悻而去。

還有一次和體育館打交道也是類似的結果。當時我還是學校棋牌社的社長,既然體育館裡都開設了麻將室,就想去打聽一下我們每周的棋牌活動能否也在體育館進行。得到的答覆不算意外,我們並沒有被完全拒絕,但條件是棋牌社必須有實力代表學校參加棋牌比賽並得獎。

本想為黯淡無光的大學生活增添一絲色彩,最終卻都事與願違。選擇大學時除了看分數,看來也是需要一些緣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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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怎樣的強盜書

在《射雕英雄傳》中,黃蓉前腳還和郭靖「一路遊山玩水,樂也融融」,後腳就一言不合割了素不相識的胖婦人的左耳。而到了《笑傲江湖》,渴望金盆洗手的劉正風慘遭滅門。相比之下,《水滸傳》中針對路人和仇人家小的暴行更是比比皆是。

《水滸傳的誕生:怎樣的強盜書》就試圖解釋「誨盜」的《水滸傳》背後的邏輯。正如作者在導言中所總結的:「這本強人小說更是曾經由強人講給強人聽的,強人一定是拿書中故事來做宣傳工作的。」

初讀《水滸傳》,以為梁山好漢「講義氣」,所以「路見不平一聲吼」。其實「那種義氣是指同道中人之互相撐腰,是朋黨之間的忠誠而已」,「有很強的不問是非的傾向」。書中「純粹利他」的例子「少之又少」,多是「好漢受惠」,「把義與利連在一起」。

與此同時,「《水滸傳》充滿了迫害故事」,因為「迫害感是很真實的強人心理」。在朝不保夕的環境下,很容易產生厭女情結,所以書中的女性角色大都極為負面。這種迫害感的另一個惡果是隨時準備「先下手為強」,「不顧他人死活」。當然,更不會講甚麼程序正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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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豆瓣獲贊最多的評論

據說使用豆瓣標記「書影音」狀態和活躍在興趣小組的是截然不同的兩代人。我顯然屬於前者,之前轉發了幾篇文章到相應的電影或書目下面,很快便淹沒在浩瀚的評論中。反倒是一句評論隔斷時間跳出一個贊來,於是決定把它寫出來。

在《埃及的革命考古學》一書中,何偉和張彤禾夫婦帶著剛出生不久的雙胞胎女兒來到埃及,開始了新的「尋路之旅」。

一位讀者在該書的台譯本下面發布了一條討論,題目是「傳說中台版書不刪減都是騙人的」,並附上了英文原版和台版的一處比照。

沒想到竟引來了台版譯者本人的回復,而我被點贊最多的評論,正是針對這條回復的:「這段回復堪稱中文寫作的典範,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十分佩服!」

讓我們來一起看看這位譯者是如何回復的。

您好,我是這本書的譯者。看到您下的標題,我嚇了一跳,因為無論是我自己,還是負責本書的責任編輯,都不會也不可能有刪減書籍內容。

首先,很有禮貌地回應了質疑,並直截了當地表明瞭觀點,即本書不存在刪減。

我們在製作這本書的中文版時,根據的是版權方提供的PDF檔案,顯然這個檔案與你手邊的實體書之間有點落差,而您正好看到這個地方,據此解釋成「傳說中台版書不刪減都是騙人的」、「難道會對島內政治利益產生什麼影響」、「欲改彌彰」、「信譽全無」等語。

附圖是版權方交給我們的PDF相應段落截圖。您會發現,這個版本是沒有你提到的那段文字的。

我在翻譯《享樂人生》時,也是依據編輯所給的PDF文件,和原書的Kindle版本確實有所出入。可見,這應該是圖書翻譯的常規操作,並非該讀者所猜測的原因。

自從解嚴與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例解除之後,台灣的出版極為自由,不會有來自當局的審查。何況這本書在出版市場年年發行的上萬種圖書中,只是滄海之一粟,實在沒有您想像的那種影響力。

最後,譯者不忘交代台灣出版業的整體背景,解釋了不僅不會刪減,也沒有必要刪減的事實。

前段時間總看到「中文已死」之類的標題,但顯然不只是語言本身的問題。這位台灣同業在面對不太友好的質疑時,講事實、擺證據,不僅優雅地澄清了誤會,還留下一段讓人心悅誠服的文字。可見,「死」的可能不是中文,而是別的甚麼東西。